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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 第六十四份產業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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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八歲的謝介此時正在豐樂樓上固定的酒閣子裏,慵懶的歪坐在憑欄前,一臉搞事表情的看著外面的行人倉惶躲雨,笑的別提多開心了,十足十是個性格惡劣的孩子。自三年前,房朝辭在一個下雪天請謝介來這裏吃了一頓飯之後,豐樂樓就成為了謝介消遣生活中又一個他會經常光顧的好去處。

豐樂樓幾乎就是樊樓的翻版,酒樓門口有紅木與烏木互穿而紮的杈子,用以提醒客人該下馬下轎了。而不等客人下來,就已經有酒樓裏戴著方頂頭巾、腳蹬絲履凈襪的小廝上前招呼,有引客入內的,也有幫著客人停轎停馬的。

服務絕對一流。

但真正讓謝介喜歡豐樂樓的,還是這裏可以直接訂下包廂,讓某個酒閣子常年屬於他。

謝介一口氣訂了兩個數年份的包廂,一個可以方便他看到臨街上的熱鬧,一個則可以讓他隨時享受到南湖的自然美景。一如大長公主所言,再沒有比謝介更會把錢花在沒用地方的人了。

如今謝介就正在能看到街景的酒閣子裏等著房朝辭下班來找他。

閑來無事,又恰好看到樓下的彩樓歡門前有一高一低的身影走過,謝介就很是應景的再一次回憶起了當年,他十五歲剛剛考完陳老入學考試後的第二晚。

那是房朝辭第一次帶謝介來豐樂樓,結果,謝介還沒玩夠呢,陳老就緊隨其後拿著試卷找了過來,帶著一臉的不可置信以及欣喜若狂。

謝介還在不明所以的想著:看來師公這是終於把卷子給判完了。

三個人的卷子,本就不該占用陳老那麽長的時間去評判的,只是這三個人都帶給了陳老極大的震驚,需要很久才能消化完全。

這裏就必須要先介紹一下了,陳老所出的試卷一如謝介猜測的那樣,其實並不重該如何難倒學生,而是更類似於一次摸底。因為這次考試的三人,他肯定都會收入門下,最多是有關門弟子和記名弟子的區別,卻絕對不會因為考試成績而不收誰。

陳想通過他們的答題內容,來探一探他們未來更適合往什麽方向發展,這樣才好因材施教。以及,陳老也在暗暗期待著,會不會在這些作答裏,找到什麽意想不到的靈性,就像當年遇到謝鶴時那樣。

“靈性”這種東西是很虛無縹緲的,比喻用的不恰當,極容易讓人嘲這是準備飛升成仙。

但陳老是真的很註重這種天賦一樣的靈光一閃的。

陳老也沒妄想過他能在很多人身上看到符合他期望的靈性,只是一種得到後又失去的不甘心而已。

結果,老天偏偏和陳老開了一個極大的玩笑,他要麽就是怎麽都遇不到,要麽就是一次遇到仨,在他已經晚年的如今。

讓老爺子一方面覺得力不從心,一方面又見獵心起而想要拼一把。

陳老第一個判的是荊安的卷子,由於就三個人,也就沒糊名了,畢竟筆跡區別實在是太明顯。謝介的字跡就是他爹謝鶴的翻版,總讓陳老覺得昨日再一次重現;荊安則因為身體緣故寫什麽都沒有力氣,筆鋒弱的暫時還看不出他本來的水平;顧觀則是再標準不過的館閣體,看不到任何屬於他的個人特色,而這正是他的特色。

說回考試結果。

荊安之才,猶如寶藏,讓陳老越看越驚喜,不說字字珠璣,卻肯定有著自己的謀算與大局觀,與他病弱的外表形成了極大的反差。這是一個有勇有謀的將才,哪怕陳老沒有猜到荊安的身份,他也可以這樣料定——這孩子早晚會幹出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。

雖然荊安字裏行間的主戰傾向過於濃厚,可是這卻正對了陳老的胃口。

陳老年輕的時候一如謝鶴、房朝辭,圓滑到好像沒有形狀,見什麽人他們就能說什麽話,城府深不可測,喜怒不形於色,絕不會讓人猜到他們的真實想法。反倒是老了之後,陳老突然就不願意那麽活了,他變得更加欣賞謝介那樣的張揚肆意,喜歡荊安的鋒芒畢露。

大丈夫生於世,總該有些脾氣的,沒有什麽人值得你拔掉利齒,打斷傲骨,變得與別人一樣。

閱完荊安的卷子,陳老難得莽撞的對愛人篤定道:“不看下去,我都可以說,看來我的關門弟子就是這個顧安了。”

然後,陳老就被狠狠打了臉,因為他看到了顧觀的卷子,他心甘情願的恨不能被多打幾次。

顧觀的作答,乍一看四平八穩,很出色又不至於過於的出挑,幾乎就像是萬金油,可以滿足任何一種性格的閱卷官的品味。他不是最好的,卻一定是不會讓人把他刷下去的。就像是每一處都經過了精心的計算。功利到了若不是遇到陳老這樣的行家,甚至不會看出那僅剩的一絲違和。

假以時日,顧觀一定會修煉的更好,徹底掩飾住功利性的考試目的,讓人以為這真是個愛做學問、肯下功夫研究的。

“你知道他讓我想起誰了嗎?”愛人這樣問陳老。

“謝鶴。”兩人在床下異口同聲。

謝鶴與顧觀這對表舅甥的風格是不同的,但那種用一種風格來掩飾自己真性情的套路卻是同出一轍。該說真不愧是一家人嗎?

最可怕的地方在於,顧觀才十歲。

誰能想到呢,一個十歲的孩子就已經能有了這樣的情商,險些連陳老都給騙去,至少在沒有接觸到顧觀本人之前,陳老絕料不到顧觀會是這樣的顧觀。陳老頓時就覺得世家什麽的根本不是問題,這樣的能力,值得任何條件為他讓道。

“一文一武,就好像老天早就給大啟安排好了絕地反擊的劇本。”陳老倒吸了一次又一次的涼氣,覺得命運真是不可捉摸。

“看來三個孩子你都要收了,”愛人笑著道,“就是豚兒要多費一些心。”

“說起豚兒,你知道今天房朝辭來找我談了一個條件嗎?”陳老沒著急看謝介的卷子,而是轉過身和臥病的愛人聊起了今日遇到的趣事。

“什麽條件?”愛人看上去也很有興趣的樣子。

房朝辭是目前這一代人裏最受看好的。

“豚兒之前不是和他學了一段時間嘛。他問我,能不能在拜師之後,還是讓他來教豚兒。他覺得只有他才能教好,換做任何人,都是在浪費豚兒真正的潛能。他跟我說,豚兒今日的模樣,不是豚兒不好,而且老師不適合。”

“謔,口氣不小。”

“可不是嘛。”陳老這麽說著,臉上卻沒有絲毫的不高興,他最近幾年就欣賞這樣的自信,不會覺得被冒犯了,反而會笑呵呵道,“我知道他已經摸透了我的性格和喜好,故意為之用這樣一面來應對我。為了獎勵他,我和他打了一個賭,如果豚兒考的超乎我的想象,就由他來教。”

“看來他還是不夠了解豚兒啊。”愛人笑了,陳老越是施壓,謝介只可能越是不好好考,哪怕房朝辭真教了謝介一些本事,也只會被謝介自己搞砸。

然後……

就是那一日陳老在前前後後看了謝介的卷子不下五遍後,一刻也等不了的找去了豐樂樓。他的學生南子我都被老師這樣熱情的一面給嚇到了。

陳老在見到謝介後,一再與他確認:“這卷子上的內容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?!”

“有些是朝辭教的,我記下來後按照自己的理解又寫了出來。”謝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,以為他考的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好,甚至有可能是差勁透了,差到了連陳老都沒有辦法接受。但謝介還是決定照實回答,沒有推卸責任,當然,也沒有大包大攬。

陳老看著謝介,一臉說不上來的心痛,又詭異的帶著一種老懷欣慰。

“我和你說過嗎?你真的很像你父親。”

“我知道啊,我和爹一樣好看。”謝介總是對他自己的外貌有一股蜜汁自信,哪怕他確實很好看,但也很少有人會像他這樣自賣自誇。

“不,不不,”陳老連連搖頭,擡起食指點了一下謝介的額頭,“是這裏和你阿爹一模一樣。”

謝介還是沒有明白師公在說什麽,但師公已經釋然起身,準備走人了,他路過房朝辭身邊時感慨了一句:“真是後生可畏啊,連我都敢算計。”

“學生不敢。”房朝辭起身,恭恭敬敬。

“我要是說我後悔了,你待如何?”陳老止步,挑釁的看著房朝辭。

“學生不敢如何,”房朝辭看上去還是那麽謙遜,仿佛沒有脾氣,“只是學生敢斷言,璞玉只有在學生的手中才能綻放光彩。”

“哈!”陳老沒再說什麽,只是大笑而去。

他乘興而來,也算是乘興而去。哪怕輸,也輸的心甘情願。陳老想的很開,是他眼拙,錯過了,就是錯過了。

“錯過什麽了?”謝介一臉茫然。

房朝辭卻沒有直言,只是道:“我和你師公拿你的成績作了對賭,從今以後,你雖然拜在陳老門下,卻不用搬去書院苦讀,只需要繼續跟著我學習就好。這樣一來,既滿足了你師公想要父死子繼的念頭,也算是滿足了你的願望。開心嗎?”

十五歲的謝介差點高興的喊破酒閣子的房頂,怎麽會有人能這麽正正好的滿足他全部的想象呢?

十八歲的謝介則會對著酒閣子內的空氣說:“你這樣可太犯規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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